【評上評🇺🇸】美國IR KOL Kaplan 怎樣以「中華帝國論」批評龐貝奧主義？ (Patreon)

龐貝奧發表「中美新冷戰宣言」後，除了傳統學界傾向劣評，不少已成名的公共知識分子都紛紛撥冷水，例如曾與亨廷頓的「文明衝突論」齊名的老牌「IR KOL」Robert Kaplan。

Kaplan剛在彭博發表評論，呼應龐貝奧宣言，題為「China Doesn't Want to Conquer, Just Do Business」，嘗試用「帝國文化」一類框架，解釋何以美國不用憂慮中國：

1. Kaplan認為，世上有兩種霸權，陸權較富侵略性，海權較cosmopolitan、只以商業為主。中國同時是陸權和海權，永遠有其cosmopolitan一面，不能與昔日蘇聯的霸權主義相提並論。

2. Kaplan認為，中國「自古以來」就是一個帝國，習慣了自己的朝貢主義，愛面子，要人尊重，但只要接受了它的權威，卻不會干涉藩屬國的內部運作。所以中國雖然對西藏、新疆、香港、台灣等粗暴，但對其他地方的內部社會秩序，則不會有興趣干涉，所以美國也不用擔心，這就是所謂「對內不道德、對外不談道德」的「中國模式」。

3. 由於中國是一個文化古國，有自己那一套，自然不習慣使用邏輯思維、法治等現代觀念。但由於中國對價值觀沒有興趣，這卻不代表它會刻意對外改變這些觀念。

4. 中國的「一帶一路」自然是帝國思維產品，但可見中國對對象是否民主、是否獨裁、屬於甚麼文化等一概不理，只著重對方有沒有戰略資源，和合作能否賺錢。所以西方也應該如是。

5. 假如美國使用非黑即白的方式對抗中國，只會逼中國走向極端，反而令中國本來二元性的其中一面彈性也失去，把中國及其勢力範圍的人民推向徹底對立面，就像在伊拉克、阿富汗等推進民主失敗，反而激起當地宗教狂熱和反美主義。何況中國根本沒有意欲和西方競爭。

6. Kaplan建議美國應該使用多邊主義、人權外交，提高軟實力，作為中國模式的替代品。這樣中國的影響力永遠只會局限在勢力範圍內，也不會對其他地方的核心價值帶來威脅。

Kaplan這一套論述，自然滲入了他成名的「文明衝突」元素，並犯了一般西方人閱讀中國文化的毛病：過分概括化，永遠得到選擇性的結論。但這套論述，確實貼近過去二十年的西方主流思想：「大不了讓中國成為東亞盟主，反正從前中國也是承擔這樣的角色，而中國反正沒有能力改造我們這邊的社會，犯不著越俎代庖，經常對中國內部問題說三道四，還是做多點生意是王道。」

問題是Kaplan從教科書、加上和中國做deal的過程中理解的「中華帝國」，和現在的中國有太多不同。共產黨是一個非常嚴密、由上而下、講求紀律和操控的龐大組織，在大數據支援下，更不容易有彈性，這是香港本來的獨特性一夜喪失的根本原因。假如中國以同一模式進入西方世界，西方核心價值觀能否保持，非常值得懷疑。

Kaplan筆下的「帝國」，反而更像是鄂圖曼帝國：有陸路也有地中海，對藩屬相對寬容，生意至上，而且沒有意志力去強化在其他地方的內部組織能力，滿足於虛浮的面子和威儀。

但香港的經歷，足以作為最好的反面教材。

Robert Kaplan 原文：https://www.bloomberg.com/amp/opinion/articles/2020-07-26/china-doesn-t-want-to-conquer-just-do-business